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暮春时节，青峰山雾气氤氲。
十六岁的陈牧背着竹篓，沿着陡峭的崖壁寻找窥阴草。
这味药草长在阴湿背阳处，叶片呈半透明状，是救治母亲心疾的最后希望。
"阿爹临终前说，窥阴草需在子时采摘效果最佳。"陈牧默念着，指尖抚过腰间的青铜药锄。
这把锄头是父亲留给他的唯一遗物，锄柄上还刻着"悬壶济世"四个小篆。
三年前父亲采药坠崖，临终前将他托付给邻村的刘郎中。
如今母亲旧疾复发，刘郎中摇头叹息："除非找到千年窥阴草，否则大罗金仙也难救。"
"啊！"脚下青苔突然打滑，陈牧险险抓住岩缝。
抬眼间，却见前方丈许处有团雪白的影子在蠕动。
定睛一看，竟是只体型硕大的白狐，左前爪被兽夹牢牢夹住，鲜血染红了腹下的绒毛。
更令人心惊的是，它的腹部高高隆起，显然正在生产。
陈牧自幼随父亲学医，深知此刻白狐性命垂危。
他摸出腰间的匕首，小心翼翼靠近。
白狐浑浊的瞳孔突然泛起幽光，喉咙里发出警告的低吼。
"别怕，我帮你。"陈牧轻声安抚，手指刚碰到兽夹，白狐突然剧烈挣扎起来。
随着一声幼兽的啼哭，三只湿漉漉的狐崽滑落在地。
白狐的气息瞬间萎靡，前爪却仍死死护着幼崽。
陈牧迅速撬开兽夹，撕下衣襟为白狐包扎伤口。
当他准备离开时，白狐突然咬住他的裤脚，将最健壮的那只狐崽推向他。
"这..."陈牧犹豫间，白狐突然开口："你与我有救命之恩，这孩子...就托付给你了。"
少年大惊失色，连连后退。
再定睛看时，白狐已气绝身亡，狐崽们正围着母亲的尸体哀鸣。
陈牧颤抖着抱起那只狐崽，发现它右耳有撮红毛，如同血染。
十年时光，转瞬即逝。
"阿爹，我采了些车前草。"十四五岁的红衣少女蹦跳着进院，发间别着朵野蔷薇。
陈牧望着女儿脖颈间的银锁，心中五味杂陈。
这锁是当年在白狐尸身旁发现的，内侧刻着"长命百岁"四字。
"小满，去把药炉添些柴火。"陈牧低头整理药材，目光却忍不住落在女儿手腕上。
那里有块淡红色的胎记，形状极像狐狸脚掌。
十年间，小满从襁褓中的婴儿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。
她聪慧过人，跟着陈牧识得百草，却总在月圆之夜对着月亮发呆。
去年冬天，陈牧曾见她蹲在院中与野兔交谈，待他走近，野兔竟像听懂人话般蹦跳着离开。
"阿爹，你看这株草药！"小满举着一株三叶植物跑来，"我在南山坡发现的，叶子背面有紫色纹路。"
陈牧接过细看，瞳孔骤然收缩——这是传说中的"离魂草"，专治癔症癫狂。
可青峰山从未有过此草记载，更诡异的是，叶片上凝结着露珠竟呈淡金色。
夜幕降临，小满突然发起高热。
陈牧在旁煎熬药汤时，忽闻窗外传来细微的动静。
月光下，三只白狐立在院中，为首的那只右耳红毛在夜色中格外醒目。
"陈郎，还记得当年的救命之恩吗？"为首白狐口吐人言，"如今我已位列仙班，特来接回小女。"
陈牧震惊之余，握紧了药铲："你说小满是...你的孩子？"
"正是。当年难产之际，我将一缕内丹注入她体内。如今她已度过劫数，该随我修行去了。"白狐眼中泛起泪光，"你若允她离去，我可保你们陈家世代平安。"
屋内，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。
小满倚着门框，泪水涟涟："阿爹，我不要离开你！"
陈牧望着女儿，又看看白狐，突然想起十年前那个雨夜。
他抱着襁褓中的小满回到家时，母亲曾说："这孩子的哭声不像寻常婴儿。"
当时他只当是幻觉，如今想来...
"你走吧。"陈牧转身背对着白狐，声音沙哑，"小满是我的女儿，谁也别想带走她。"
白狐长叹一声，带着同伴消失在夜色中。
小满扑进父亲怀里，脖颈间的银锁突然发出柔和的光。
次日清晨，村中突然流传起"陈家养妖女"的传言。
原来昨夜有樵夫目睹白狐现身，联想到小满身上的胎记，认定她是狐妖转世。
"陈牧的女儿能听懂鸟语！"王婆子在井边添油加醋，"上回我家母鸡丢了，她竟说看见黄鼠狼叼走，结果在后山真找到了！"
"可不是！"张猎户附和道，"上个月我打猎遇黑熊，是小满用草药引开了它。你们说，哪有普通丫头懂这些？"
陈牧握紧药杵，听着窗外的叫骂声。
小满蜷缩在墙角，浑身发抖。
就在他准备冲出去理论时，院门被猛地撞开。
"陈牧！快交出妖女！"里正带着十几个村民闯进来，手中火把映得人脸通红。
陈牧挡在女儿身前："各位乡亲，小满只是个普通孩子..."
"普通孩子会引来狐妖？"人群中有人大喊，"去年王老汉家的鸡离奇死亡，定是妖女作祟！"
"烧死她！烧死妖女！"情绪激动的村民开始投掷石块。
陈牧护住小满，感觉后背被砸得生疼。
就在这时，院门突然被一阵狂风撞开。
三只白狐出现在院中，为首的那只浑身散发着金色光芒。
它张开嘴，一道光柱直射天空，瞬间乌云密布，电闪雷鸣。
"大胆凡人！"白狐的声音震耳欲聋，"小满乃我亲生女儿，尔等敢动她分毫？"
村民们吓得跪倒在地。
里正颤抖着说："大仙饶命...我们不知她是您的血脉..."
白狐转身看向陈牧："陈郎，如今真相已明。你可愿让小满随我修行？"
陈牧望着女儿，又看看村民们惊恐的表情，缓缓点头。
小满哭着扑进父亲怀里，银锁突然迸发出耀眼的光芒。
光芒中，陈牧的脑海里闪过一幅幅画面：前世他是位书生，在雪地中救了一只受伤的白狐。
白狐为报恩，在他转世后化作人形，将内丹注入女儿体内...
"去吧，小满。"陈牧含泪松开手，"好好修行，将来造福百姓。"
白狐带着小满腾空而起，消失在云端。
陈牧望着渐渐放晴的天空，耳边仿佛又响起女儿的笑声。
他摸出怀中的银锁，突然发现内侧多了一行小字："来世再续父女缘。"
三年后。
青峰山脚下新开了间医馆，坐堂的是位年轻大夫。
一日，有位红衣少女前来问诊，脖颈间戴着块银锁。
两人四目相对，都愣住了。
"这位姑娘，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？"大夫微笑着问。
少女歪头想了想："或许是前世的缘分吧。"
医馆内，药香袅袅。
窗外，一只白狐静静地看着这一切，眼中泛起欣慰的光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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